(作者:馬偉成 老師/逢甲大學中國文學系)

即使是最悲傷的離別,也要留住你最美麗的容顏

死亡,很禁忌的話題;幫死者納棺的禮儀師,家屬心存感激;身為納棺師的親人,會為其職業感到驕傲嗎?

樂團解散,失去樂手身分的大悟,回到老家,看到一則「工作輕鬆免經驗」的廣告後,誤打誤撞地展開他的禮儀師生涯。

總聽聞「堅持夢想」的鼓勵話語,然大悟「明明是面臨人生最大的轉捩點,不過一旦決定放棄,突然覺得好輕鬆。」的覺醒,讓我思慮著:面對而今的困境,該不妥協地執著,還是轉念另闢蹊徑?

從充滿藝術氣息的大提琴手到擦拭大體的禮儀師,自先前失業的挫敗到工作上的成就,由妻子最初的排斥鄙夷到體會先生這份工作的莊嚴,講出「外子是納棺師」,間接認同先生的職業。三種情境,承載各種情緒,也意寓著:現實生活中遇見突如其來的變化,該丟捨、放逐,還是面對?這種矛盾與衝突,在大悟第一次接觸到大體後,到澡堂用力刷洗身體以褪去「屍味」,回家看見飯桌擺著雞的「屍體」產生聯想,隱約表達內心的糾纏。

禮儀社的社長看似隨性,不過從領著大悟親臨大體,斥責大悟的恐懼與吵鬧,實則呈現出因對人間太多的過往,早已抱持「生死有命」的豁達。正因如此,當社長娓娓道出他的「第一號作品」是送別他的妻子後(並且是弄得美美的),彷彿預留伏筆:當大悟送別父親的那一刻。爾後,大悟看著社長以嚴肅與尊重的態度為大體妝容,逐漸體會此工作的神聖性。
片中最能引起情緒波動的情節,一是澡堂老闆娘的離世,二是大悟親手為父親送行。

老闆娘火化之前,「守門人」平緩道出「死亡就像一道門。死亡並不是結束,而是通過這道關卡,進入下個世界。」何嘗不是點明在世的人懂得、學習放下與珍惜?然多數人不理會的「陳腔濫調」,等到火瞬間「轟」地燃起,老闆娘的身軀漸化為粉末,兒子雙手合十,放聲哭喊「媽,對不起……對不起,請原諒我。」時的懊惱,老闆娘,無法回答,也聽不到。

當大悟已能適應及瞭解此工作的意義後,尚有一個未決的功課:與父親的關係。

大悟不諒解有外遇的父親,直到為父親送行時,從父親緊握的手中滑落出他小時送給的小石頭,擲地有聲地化解對父親的怨念,遂仔細端詳父親的面容,專注地為父親梳理,所有的衝突與糾結隨著大悟的眼淚,蒸發。

摭手可得的石頭,巧妙地聯繫父親、大悟、妻子與即將出世的小寶寶。

片名為《送行者:禮儀師的樂章》點出身旁送行的人們,懷著怎樣的心情陪著這位長眠者走完人生最後的旅程?「樂章」既對應大悟原先的職業,也透露人生如同一篇樂譜,音階高低表示際遇的起落,然如何精彩與困頓,當樂章劃上休止符,亦即是跟自己肉身告別之時。

最後,電影的配樂應屬幕後畫龍點睛之妙。大提琴聲烘托著影片的起伏,隨著劇情的鋪陳,時而低迴、時而溫柔,以琴聲交織出張力與迫力的情緒。面對人世的最終道路,厚沉與細膩的琴音詮釋苦悶、哀慟及平靜,影像與音樂交疊出的「樂章」,既映襯大悟的經歷,也反映在世時的繁華喧鬧,終究得孓然步入另一個旅程。

其實,我們都忘了對愛護我的人說聲:謝謝!

※同樣描述「死亡」的題材,《父後七日》呈現主角對父親的追憶及臺灣的喪葬文化,《送行者》呈現人間情感的依戀與生命存在的可貴。
電影:《送行者:禮儀師的樂章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