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 馬彥彬老師/逢甲大學公共政策研究所

中國的網路黑社會

中國蓬勃的網路活動相當複雜，既有政府的形象宣傳、嚴密的管制、萌芽中的公民運動，還夾雜有黑暗與隱形的一面，使網路上的言論往往虛實莫辨，甚至善惡難分。

舉世的網路上都有橫行的駭客，他們的手法與行徑大多在於破壞網站、竊取機密，但在中國則還多了對於網路言論的積極操縱。而且，此一駭客特色在政府與民間都有高度的發展，甚至以此為其專責或專職；公私部門以相近的運作邏輯，共同組成一個高度專業化與市場化的「網路黑社會」（駭客在中國稱「黑客」）。

網軍與網路評論員

今（2010）年2月，我國健保局遭到惡意程式攻擊，媒體報導係中國網軍所為。英國泰晤士報則在3月8日報導，北約與歐盟發出緊急警告，由於來自中國的網路攻擊急劇增加，要求各機關妥善保護機密資料。其實，2009年3月英國BBC即曾指出，以中國為根據地的電子刺探行動，已滲透全球103個國家的政府和民間電腦，包括達賴喇嘛和台灣的電腦系統都遭入侵。更早也曾傳出中國軍方入侵我國軍事官員的電腦網路，竊取包括漢光演習等軍事機密資料。

以上這些傳聞都遭到中國政府的否認，並控訴美國才是世上最大的網路攻擊來源，中國其實是最大的受害國。姑且不論真假，全世界之所以對中國政府有如此多的控訴，主要是因為中國近年來積極建立網路作戰的軍隊（不是上週我說的「網路警察」，而是另外一支「軍隊」），其數量與能力都引起其他國家的不安。

據傳美國FBI有一份研究報告指出，中國已建立一支超過18萬人的網軍，包括3萬多名軍職的網路特工，以及15萬名民間的電腦專家；他們的任務是竊取他國的軍事與科技情報，同時具有摧毀敵國關鍵基礎設施、入侵銀行和商業網路、破壞國防資料庫的能力。此外，亦有媒體報導，中國各地政府的宣傳部門或警察部門還積極招募「網路評論員」，這些人雖然領國家的薪水，卻偽裝成一般民眾在網路上發言，其任務是「搶先發展討論、增強控制、強調好事、避開壞事、引導網路辯論有利於政府施政」。

灌水公司

類似的邏輯也出現在民間。大陸有專門以發帖方式製造網路討論熱點的公司，為企業提供品牌炒作、口碑維護等服務，甚至也可按客戶指令密集發帖去詆毀競爭對手，以致一些企業莫名其妙在網路上被熱炒或痛批。

這種「灌水公司」的員工往往擁有數百個版主帳號，或擁有知名入口網站的版主聯繫方式，一旦接下某企業的「訂單」，需要在網路上提升該企業的形象，或打擊對手企業的形象，這些版主員工就會指揮旗下數以萬計的「水軍」（灌水部隊），依照指示拚命在網上發帖或回帖。這些「水軍」每發一則帖大約可以收入五毛人民幣，因此也被稱為「五毛黨」。據說，只要花二、三萬人民幣，就可在兩周內將對手的負面訊息增加五、六百條，且從熱門網站（如百度、谷歌Google）搜尋，這些負面訊息都能「名列前茅」。

刪帖公司

相對於上述的網路灌水，也出現反向操作的網路行業，專門收費為企業刪除網路上的負面訊息，包括刪除主帖與全部的回帖；或以大量發帖的方式，用其他對該企業有利的正面內容，對知名搜尋引擎的前幾頁進行「覆蓋」，打壓負面訊息的搜尋排名，使網民不易點閱到該訊息；或以大量回帖的方式，質疑或反駁該負面訊息，對其影響進行「稀釋」。

由於擔心企業形象受到網路負面訊息的影響，對於這類自稱「危機公關」的刪帖公司的市場需求急速成長，過去刪一則帖子或新聞鏈結的行情在500～2000元人民幣左右，最近飛漲數倍；針對某些知名網站的刪帖收費甚至一則要上萬元。他們的刪帖手法並不公開，有的是使用技術（侵入網站）手段，有的則是充當網站或論壇版主與企業之間的掮客，牽線交易「刪帖」。據說，許多企業每年投入這項「網路服務」的費用多達千萬人民幣。

根據學者估計，凡在大陸網路上被炒熱的話題，一半以上都是經過人為設計，例如2009年11月美國總統歐巴馬在上海演說會場中的「黑衣女郎事件」，以及12月「廣東佛山泰拳踢館事件」，據說都疑似「網路公關公司」的傑作。換言之，中國網路上那些成千上萬跟著湊熱鬧的網民，很可能都是遭到政府、企業或「公關公司」的操縱。因此，當我們看到大陸的網路訊息或是某些網路現象時，必須時時保持一份警覺與存疑，因為可能是經過「灌水」或「刪帖」的結果，而且可能來自民間、也可能來自政府的「黑客」。或許，我在這一小小系列對中國網路的介紹，雖然只是一個側面，卻反映了中國現狀的複雜與幽暗懸疑。